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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 异常共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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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离开这里!”书店老板的面色胀红,又惊又怒,不仅仅是因为马恩的压迫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,而且还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。他不觉得眼前的人可怕,但是,却觉得眼前人会带来可怕的某种东西。

这个年轻人就像是一个灾星,书店老板这么想到,他这么多年,只曾从他人口中听闻,有这么一种人,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带来灾祸的不祥之人,他本来是不信的,谁有这么好的眼光呢?可是,他如今亲身体验到了,深深地体验到了,那种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气息。

明明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地盘,却因为眼前的年轻人而生出了古怪的陌生感,那阴影,那雨声,那从木头和砖墙中溢出的霉烂味,那深色的脏渍和潮湿的地苔,无不变得清晰,变得活生生的,变得与往日不同,而自己所感到的陌生,便是从其中而来。

“不要害怕……我不会伤害你的。”明明雨声嘈杂,可却更加衬托出这个年轻人的声音……那声音,让书店老板心脏发紧。书店老板觉得,自己一定是发癔症了,否则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一天,这一个年轻人身上,产生这样不同寻常的感觉呢?

他不知道,也觉得正是因为自己不知道所以才恐惧。一瞬间,他想了很多,一种深入的思绪好似钻头一样,狠狠地朝他的心底钻去。

再看看这个年轻人,那普通的容貌似乎也不再普通,一些之前不曾注意过的细节,都透露出古怪的味道——就连那搭理工整的西装和头发,啊,为什么要那么工整呢?工整得简直怪异,简直就不像是正常人所为,也绝非是精神正常的人所为。他突然想起一些侦探小说中说的事情:一些变态的疯子,就是这样的打扮。

雨天,大大的黑伞,笔挺的身材,一丝不苟的打扮……一种心理缺陷,是的,眼前的年轻人很危险,他有心理缺陷,是个精神病。

书店老板突然意识到,短短的几句话里,他想到的事情比他这一个月来想过的事情还要多,多得让他的脑袋发胀。

“滚……”他沙哑着嗓子,觉得自己已经用尽全身力气,却仍旧无法将对方驱逐出去,“我不是犯人!你也不是警察!你没有资格审讯我!”

虽然这么说,但他一点都不觉得,这是电影中警察审讯犯人的感觉,哪怕场景和对方的气势都很像。

马恩对这个书店老板的反应感到奇怪,因为他平时也和其他陌生人打交道,无论是工作需要还是私下的生活中,都从未见过这么大反应的人。他不是太明白,为什么这个书店老板的眼神中,流露出如此深刻的恐惧感,他的瞳孔都有些涣散了,明明是看向这边,却不让马恩觉得是在看自己,而像是看到自己的背后,亦或者自己的深处,亦或者是和自己同一位置的不存在的某种怪物。

这个老板吸毒了吗?他不由得这么想到。

也有考虑过老板和那个犯人之间存在某种罪行上的紧密关系,才在他提起犯人的时候产生这么大的反应,可是,认真说来都不像。

他仍旧很难理解,为什么这个书店老板会是这样的反应和表情。

然而,这个书店老板的反应实在太过于激烈,他本人就像是喘不过气来,喉咙发出“赫赫”的声音,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背过气去。于是,他收回工作证,绕过柜台,将书店老板身边的水壶打开了,灌入他的嘴里。

书店老板猛烈挣扎,就像是被恶人侵犯了一样,但他的动作没有激烈太久,就宛如断线木偶一样松弛下来,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,好歹还有呼吸。只是,无论马恩如何呼唤,这个书店老板都似听不见的样子。

换做是其他人,大概会有些慌张吧,但马恩只是给书店老板摆了一个舒服点的坐姿,没有太多的情绪。既然书店老板怎么都不愿意说,态度还如此激动,他也不想为难对方。现在书店老板不可能赶他走了,这倒是方便他在书店里寻找。

书店不大,但书本却不少,很多书都叠放在一起,而不是整齐摆在书架上,也没有图书馆那样明确的标签,也没有根据书本内容进行过整理。小说、漫画、工具书、经典、词典等等,都混杂在一起,根本就不需要去考虑该从哪里找——从身边开始就行了,反正,运气不好的,翻遍整个书店都难以找到吧。

在这样杂乱的环境里,找一本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名字的书籍,真是让人感到为难。

然而,出乎马恩的预料,他左右一个环视,竟然在右手侧的书堆里,一下子就找到了一本看起来像是自己目标的书籍——只是一种感觉。他抽出那本书,书的封面是老旧的蓝色,就像是这个世纪年代初的手抄本,书页都快散架了,用绳子和订书钉扎起来。

马恩并不确定这就是犯人提起的那本书,但是,在这么多书籍中,他一眼看到这本书就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感觉,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书,而这种强烈的感觉也和寻常所说的直觉不太一样,他平时也有过对事物的直觉,所以可以清晰分辨出来。这种感觉是新鲜的,异常的,乃至于让人觉得有点神秘,就好似一种召唤,一种回应,一种共鸣。这也是马恩这么多年寻找离奇事物以来,第一次产生的特别的感觉。

他立刻就下定决定,要买下这本书。他用手摸着书的封面,更多的感觉从手感上生出,就像这封面并非纸张,而是某种皮质,细腻冰凉得有些恶心,就如同让一个厌恶蛇的人去触摸蛇的身体一样。然而,定睛看去,却又是纸张的质地,而在仔细观察后,手中传来的皮质感也消失了,无影无踪,就仿佛之前的触感不过是一种错觉。一种基于他寻求离奇事物,在一个特定场景下产生的幻想。甚至于,之前那种强烈的感觉,也同样是自己的幻想。

什么异常都没有了,马恩如此想到,但是,对于寻求离奇事物之人,很难否定之前那似乎就是错觉、幻觉、幻想的感受。他仍旧决定要买这本书。

书本的封面既没有印上书名,也没有作者的名字,光溜溜的就是一个封皮,他翻开书,想要认真看一下有没有目录和导言,以及大致概括书中内容的简介,然而,他一看就是一个恍惚。他觉得自己似乎没有看清里面的字,却有一种已经读过这本书的充实感,更详细的情况是如此的复杂,让他的大脑完全无法处理过来: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?

然而,他的大脑已经开始发胀,甚至让他感到晕眩恶心。一种仿佛本能的自我保护般的力量,在他清醒之前,就已经让双手将书合起。然后,陡然间,在他的脑海中,浮现了这本书的名字,亦或者,是他自己为这本书起的名字,一个古怪的充满了编造感的书名:《七转洞玄秘录》。接下来,他的大脑不由得开始为这本书编造一个充满了玄奇感的过去:魏晋时期的一个修士在偶然间获得了一本远古仙人编纂的秘籍《玄君七章秘经》的残片,他根据这个残片创造了自己的修仙秘法,最终在修炼了三百年后飞升。而这位修士的名字已经无法考证,其所创造的修仙秘法正是自己手中的这本《七转洞玄秘录》。

马恩回过神来,不由得为自己的妄想感到哑然,他可不觉得自己是那么有感性的人。他收集过不少不知名的书籍,却从来都没有一次像今天这般,刚到手就产生了幻觉和妄想。即便如此,既然他一直都认为“书”充满了危险的力量,他便对自己在接触书籍时的任何一次失态,都抱有非比寻常的警惕心。

他十分清楚地知道,自己如今的失态,正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。

马恩在恍惚间,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触碰到了真正离奇的事物。他知道自己稍微读了一下这本书,却不记得书中的任何内容。他看了一眼手表,惊然察觉,距离自己进入书店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。而在他的旁边,那位突然间激动起来的书店老板仍旧如同跑上岸的鱼儿一样,微弱地喘息着,瘫坐在椅子上。

马恩觉得自己真是恍惚了,精神不太对劲,竟然觉得这位书店老板顶着的其实是一个鱼头脑袋。

不管怎样,他还是要买书的,但书店老板却不像可以继续做生意的样子。于是,他掏出钱包,抽出一张百元大钞放在柜台上。然后,拿起搁置在门边的大黑伞,走向大雨磅礴的外边,身影很快就被倾盆的雨线遮盖了。

这个时候,书店老板才从那近乎窒息的状态中恢复过来。他什么都没想,看了一眼已经没有任何行人身影的雨幕,猛然关了店门,也顾不得穿雨具,就这么发疯似的朝家中跑去。他再也不想再看到那个年轻人,今天也不想再接待任何客人。这次诡异的遭遇,简直就是他这一生的梦魇,也祈祷着最好是唯一一次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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