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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四章 第二次接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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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遭遇太过于惊险离奇的缘故,马恩注视这些沉睡一般静悄悄的房间,只觉得就连这种静悄悄的背后也带着一股诡异的气息。走廊很明亮,这种明亮也不禁让人浮想联翩,仿佛是有某种不同寻常的原因,才让这条走廊里的灯光没有熄灭。即便是平日里看起来寻常的光线和阴影交错的轮廓,也显得孤零零的有些异常。

马恩总觉得昨晚自己和广田雅美约会回来的时候,同样是开着灯的走廊,却绝对没有眼前这般明亮。

然而,感觉仅仅是感觉,他找不到任何可以证明这种感觉的异常的实体事物。

大约在走廊上呆了一分多钟,马恩从走廊的最里边走到电梯处,又从电梯处走回六号房门前。他的身体终于脱离了麻痹感,当然,那股深入神经的寒意也完全找不到了。在这不算长的时间里,他用耳朵去听,用眼睛去寻找,用鼻子去嗅,用肌肤去感受,想要找出任何可以证明事情还没有过去的征兆。

然而,什么都没有找到。

似乎那离奇诡异的事物真的已经离去了。

六号房也是静悄悄的,从敞开的大门向内望去,房内一片漆黑。因为走廊上很明亮的缘故,反倒让客厅中的黑暗更加深沉了。之前马恩呆在房内的时候,还可以从那些模糊的轮廓中分辨出一个个物体,如今来到走廊上朝房间里看,却只有混淆成一片的朦胧。

广田小姐似乎没有被惊醒。马恩多少可以理解,之前的战斗虽然激烈,但却没有发出太过激烈的响声。烟雾怪脸和怪异枝蔓的移动和动作就如同猫儿一样轻盈,反倒是自己的脚步声可能更重一些。除此之外,也可以认为广田小姐睡得深沉。

一想到这里,马恩反倒有些迷惑。这些怪异的东西,完全是冲自己来的吗?难道对广田小姐一点兴趣都没有吗?

如果确实是因为自己的缘故,广田雅美才被牵扯进来,那么,如果自己没有接受她的邀约,是否这些古怪离奇的东西就不会出现在六号房了呢?

如果这些答案都是肯定的,那么,广田雅美没有受到伤害,已经不幸中的万幸了。而自己之后要和什么人深入接触,其中的分寸也完全可以参考广田小姐的案例。

尽管整个十三层都已经平静下来,但是,马恩仍旧对广田小姐抱有歉意和担忧。

他有些犹豫,是否还要在她的房间里渡过接下来的时间。

马恩提着大黑伞回到六号房里,检查了一下门锁。之前那个怪异的枝蔓将门打开的时候,他完全没有听到任何动静。现在借走廊上的灯光仔细一看,就发现门锁的锁孔里竟然插着一根细幼的枝条。

他轻轻抽了一下枝条,触感完全就是植物的触感,枝节清晰,表面粗糙,却又无从知晓到底其来自于何种植物。经历了之前的事情,理所当然可以设这是怪异枝蔓留下的部分,它就是用这种方式敲开了门锁。但是,门锁上的这根枝条完全没有怪异枝蔓那古怪的触感,让人觉得就是普通植物的一部分。

马恩没能一次抽出这根枝条,门锁内传来的阻力要比他想象的更大。那是一种坚韧而顽固的阻力,让人不禁去想像,其锁芯结构已经被这根枝条缠绕起来。马恩加大了力气去拔,枝条便从锁孔处断裂了,锁片却没有弹出来。

这下子,六号房的门锁也无法锁上了。这让马恩下定决心,还是在六号房呆到早上为好。自己有责任看顾广田小姐,免得其它的坏事趁此机会找上门来。至于那些怪异是不是冲自己来的,接下来还会不会出现,马恩无法肯定,也无法预防,只能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。

果然,如果还呆在祖国的话,说不定被牵扯进来的,就是同楼的那些邻居了,说不得还会波及更广。

即便到了日岛的现在,认识的人还不多,但如果和他人深入接触,从感情上变得融洽起来的话,这个晚上自己所遭遇到的难题,十有八九会在其他人身上重复。

——那么,要不要淡化和广田小姐的交情呢?

这个念头只在马恩的脑海中浮现了片刻就被他否决了。无论如何,今晚的怪事都是在六号房发生的,在没有确定广田小姐是否真的被自己牵连之前,还是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就断绝关系比较好。

马恩一边在心中评估自己决定的好坏,一边将断裂的枝条塞进口袋里。就在刚要把房门掩上的时候,他看到了掉落在玄关地上的打火机,不由得心中一动。

他拾起打火机,重新推开房门,回到走廊上,将口袋里的枝条掏出来。

他要烧烧看。

虽然从逻辑上来说,这根枝条是怪异枝蔓的一部分,但是,从触感上却完全就是普通的植物——在其脱离怪异枝蔓后,到底还有什么异常,烧一下或许就能知道吧。

马恩不太确定自己希望的结果是什么。

如果无法烧却的话,自然代表其质地不同寻常,但是,如果可以烧着的话,却又似乎可以证明这东西并没有完全超乎常理,自己完全可以由此去设想出更多的办法。

——果然还是希望它可以被烧毁吧。

马恩这么想到。因为,他必须继续追踪四号房的怪谈,也就很可能在某一时刻,必须直面这种东西。

打火机的火焰在“哒”的一声后喷出来。这簇火苗在马恩的瞳孔中跳跃,他脸色平静地将火焰调到最大,然后将细枝条放在火中灼烧。

一直过了十秒钟左右,枝条的表面才开始变色,但开始变色后,在不到三秒的时间里,就已经浮现焦化的黑色。然而,其本身没有被点燃,也只有被火焰烧到的那一部分才发生变化。

又过了一会,马恩停止灼烧,用手触碰枝条被烧黑的地方,那里不仅没有发热,反而比旁边没有被烧到的部分更加冰凉。

“……”

马恩的手顿了顿,又用力掰了一下枝条的焦黑处。枝条断裂了,但是,断裂的地方却是焦黑和正常颜色的交接处,似乎被灼烧焦化的部分,反而变得更加坚硬了。

——反过来说,会不会是没有被烧中的部分变得脆弱了呢?

马恩下意识这么想,不过,之前从门锁处拔断这根枝条的时候,也没觉得用上太大力。所以,这种变得脆弱的想法,也有可能只是自己的错觉。

马恩只是将这个难以证明的想法压在了脑子深处。

枝条的变化对马恩个人而言,虽然有点儿意外,但又让他觉得不是没有收获。

最后,马恩还是没有将这根枝条扔掉,重新塞回了口袋里。

就在他准备返回六号房的时候,突然从走廊的另一边传来轻微的响动。虽然轻微,但在如此寂静的走廊上,仍旧十分明显。

马恩没有被这突然的声音吓住,他下意识看向响动处,在这一瞬间,他知道了那是什么声音:就是门锁被打开的声音。

在视线投去的方向,一如昨晚那般,三号房的房门被推开了一条缝,只有主人的眼睛隐约在门缝后浮现。

马恩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,但他已经多次感觉到,正是这只眼睛在窥视自己。

也如同昨晚那般,他不自觉将自己从猫眼处看到的那只诡异的眼睛与之相比,然而,哪怕已经是第二次看到那只诡异的眼睛,印象已经十分深刻了,可对比起来,差异感也变得巨大了。仅从感觉来说,甚至可以称之为“截然不同”。

比起那诡异的眼睛,眼前这个从门缝后窥视自己的眼睛,明显是属于人类的。

“晚上好。”马恩礼貌地朝三号房的客人点点头。

对方的奇怪之处,和四号房以及广田雅美本人都有牵连,不过,自己总不可能蛮横地冲上去,用暴力说服他吧?也许将来会有这么一天,但现在的情况,仍旧还没有到那种程度。

他觉得三号房的客人的缄默是有原因的,而这个原因很可能跟他本人的情况有关。他愿意体谅对方的隐情,但也希望,可以的话,双方能够坐下来,友好和睦地商谈一下。

“我能够过去吗?”马恩带着温和的笑容向门后的人征询到。

门后的人没有说话,但马恩可以听到一些奇特的声音,像是呼吸声,又像是阴沉的笑声,也不时出现嘀嘀嗒嗒的滴水声。门后的情况到底是怎样的?他完全无法仅通过这些声音判断出来。

他尝试向那边走了几步。结果,对方立刻将门缝关小了一些。

——真是敏感。

马恩停止试探,作为友好的示意,反而向后退了两步。很明显,门后的人已经变得十分神经质了,自己很有可能在跟一个真正的精神病人打交道。

“唔……”那边传来闷哼声,像是痛苦,又像是愉悦,“马……马恩?”

“是,我是马恩。”马恩放缓了声音回答。

“……你被标记了,我看到了……它们已经看到你了。”那人声音浑浊地说着,马恩差一点就听不出来他在说什么。

“谁?谁在看我?”

“它,它们,很多……很多……这里,街上,居民,到处都是……”

“它们是什么?”马恩反应过来,换了一种说法。

“你……你被它们选中了……你已经逃不掉了。”那人咕哝着,“我早就跟你说过……早就跟你说过……小心广田雅美……可你还是没听我的。没听我的都死了,死光了,嘻嘻嘻……只有我是不被看到的。恐怖,恐怖啊……”

“我无法理解。”马恩平静地回答到,对方的话似乎要引起他的恐惧,可他无法对此生出半点恐惧。当然,从他的只言片语来说,情况可能真的很恶劣,但是,这又怎么样呢?这本来就是追寻离奇之事物的代价。

“当然,当然……没有人可以理解……我知道的,我明明知道的。”躲在门缝后的人发出懊恼的声音,“为什么我要相信你呢?我能对你有什么期望呢?你就是个蠢货,无可救药的渣滓,你看上广田雅美了吧?你想上她,对吧?愚蠢啊,愚蠢啊!”

马恩觉得,他仿佛在训斥自己,又像是在自言自语。他的语气,说话的节奏,发出的声音,就像是嘴巴里含满了东西。

然后,还有那滴答滴答的宛如滴水的声音,哪怕在他说话的时候,也能够时而听闻。

马恩的视线向下斜了一点,只见到门缝前已经有点湿迹。不过,这湿迹的反光有点奇怪,不像是一般的水渍,显得更稠更油一些。

空气里似乎有点不太寻常的味道,是马恩从未嗅到过的气味。

也许是那湿迹散发出来的?他不禁这么想到。

“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?”马恩没提这茬,反而向对方问到。

“……”门后的人声沉默了好一阵子。

马恩也没有半点不耐心,然后,他听到对方说了至今为止,他说得最清楚的一句话:“——杀死松左卫门。”

杀死松左卫门?马恩没想到,竟然会在这里再次听到了这个警局高官的名字。所有的线索似乎都在向一个将会引起政治事件的方向蔓延。

然而,这位三号房的客人,到底和那位警局高层有什么关系?

而且,松左卫门的身份摆在那里,自己倘若真的去杀死他,十有八九会演变为政坛最为忌讳的政治暗杀。自己被彻底利用后,下场不言而喻,不被抓捕都算是幸运了,更别提想要保住党员的身份。

目前而言,这正是马恩确信自己最不能做的事情。

“……嘻嘻……虽然这么说,但是,你杀不了他的……只要它们还在,他是不会死的……”门后的声音神经兮兮地笑着,又有点疑惑地自言自语,“可是……可是……我为什么会觉得你这个蠢货有能力杀死他呢……嘻嘻嘻嘻……真是可怕,可怕啊。”

之后,仅剩的门缝就彻底合上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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