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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二章,三门峡工程草案驳回大改

从1953年4月台湾的中华民国崩盘到现在,已经一年零八个月了。

这一年多的时间,在美国的宋家(他们自称是中华民国的流亡政府)过得可以说既好又坏。

好消息是,他们家族赚了不少钱。

朝鲜战争彻底结束,艾森豪威尔连放几个大招提振经济,1954年初美国经济摆脱朝鲜战争影响,出现一股很强的向上势头,经济和股市都很火热,宋家几个兄妹转移到美国的做点投资,哪怕这几个不是什么投资大神,家族总资产也从6800万增值到8500万。

到1954年底,宋霭龄孔祥熙夫妇资产3600万美元——虽然没有中情局控诉的七千万美元之数,但逃美时这俩身家也近三千万了;宋子文资产1800万美元;宋美龄1700万美元;宋子安800万美元;宋子良600万美元。

如果不是宋子文和宋美龄把不少黄金、美元和珠宝搁在台湾被南汉宸笑纳了,他俩的资产还要多得多。

坏消息是,美国政府并不打算重用他们,甚至在提防他们。

“美国不可能承认你们的家族机构是中国的流亡政府,”cia的联络员直截了当地对宋霭龄说,“我只说一条。如果承认你们就是中国政府,那么你们就要担负此前美国借给中国的、尚未偿还的14.76亿美元债务,你们愿意吗?”

当然不愿意了。这样宋家的钱可就要全被美国拿走了。

从台北自愿到冲绳避难的民国遗民,1953年6月底的统计聚居在难民营的有48万多人,美国政府禁止宋家去冲绳“带领”这些遗民。在过去的一年,美国逐渐把这些遗民或者说难民分流到各地,现在也就剩下不到30万还在冲绳。

台湾战役期间从高雄突围出去的6艘军舰,最后有一艘护航驱逐舰成功抵达菲律宾马尼拉,美国禁止宋家去统率这艘军舰。舰上官兵遣散,然后军舰转给了菲律宾海军。

既然不是流亡政府,宋家只得到了每年40万美元的特别资助。这简直是侮辱——我宋家可是总资产近亿的豪门。

这40万美元还是定向资助给宋家开办的“中国问题研究会”的运作基金,会长宋子文憋了一年多,成果就是《中国即将崩溃》这本书。

真还别说,这本书的英文版在美国卖得很火,宋子文收了一万多美元的版税。

……

唐华知道这本书在美国卖得很火之后也是哭笑不得。既然有人担当战略忽悠局的角色,那当然是欢迎了。

另外的感受就是宋家兄弟姐妹的钱真多——大使馆递送过来的情报推测了这几人的资产,数字的确不小。当然都是从国内巧取豪夺转移出去的。

感慨一番宋家的资产,唐华就把此事丢一边去了。

渤海发现大油田的消息没有对外公布,无论人民日报还是中央广播电台都对此只字不提。

但在国家计委和各个工农业部,大油田的消息是有内部通报的。

这个内部通报带来的影响和震动,许多人此前都未料到。

并不是“中国有石油了”这一鼓舞人心的消息,而是内部通报中言之凿凿写了:在高性能计算机和全新的“有限元分析”计算法的帮助下,李四光是先在北京的办公室里确定了黄河入海口有大油田,然后去打了几眼井,果然其中一个井喷出的巨量的油气。

因此,对国务院的各工农业部门,计算机和有限元分析法,就成了威力很大、一试就灵的高科技办法。

……

12月28日,国家计委。

计委、水利部、黄河规划委员会、苏联专家组联合召开黄河规划和三门峡工程问题研讨会。

黄河水在河套地区九曲冲抵后,过华山,下潼关、陕县,又被太行山脉所阻,河水就直接在太行山脉低矮处冲开三道山门:“人门”、“神门”和“鬼门”,因此得名三门峡。

这一段的黄河落差大,理论上蕴含着很大的水能水电资源。

三门峡的河床和两岸山脉又是几乎一整块完整的花岗岩基石,在这里修建水坝特别的坚固,不怕地震不怕任何自然灾害,甚至核武器都摧毁不了。

苏联专家组基于这两点,认为如果要在黄河兴建水利工程,三门峡是最佳的建坝地址。

1953年5月,中苏一致认定了三门峡这个地方。1954年4月,黄委会着手编制《黄河综合利用规划技术经济报告》,三门峡工程被确定为这个规划的首期重点工程。

现在,三门峡工程的规划报告进行到技术研讨阶段。

水利部副部长林正英准备了一个很长的报告,这是她调查研究了半年、又在tc54超算上来回演算了一个多星期才得出的结论。

“第一版的规划报告中,已经提到了三门峡工程有两个较棘手的待解决问题。一是60万的移民如何解决,二是如何对付上游泥沙。”

“对于第二个问题,原先的解决方案是拦沙蓄水,因为三门峡水库坝高350米,总库容

360亿立方米,黄河的输沙量每年是15亿吨,也就是每年6~7亿立方米。即使将黄河泥沙全部拦截下来,三门峡工程也可以正常工作25到30年。”

“把黄河泥沙全部拦截下来,从三门峡下流的黄河水就将是清水,可冲刷下游河床,最终将黄河这条‘地上河’变成‘地下河’。25年或30年之后,水库泥沙淤积,库容逐渐萎缩,但那时候三门峡的历史使命已经完成,可以直接变为径流电站,发电量小一点而已。”

“如果我们在三门峡工程建成后,努力在黄河中上游大规模植树造林,25年甚至20年后,黄河水含沙量就会急剧降低,那时候三门峡工程就更不用担心泥沙淤积的问题了。”

“这种依靠大库容拦截全吞泥沙的构想,经过我们仔细的分析与计算,是存在重大问题的。”

林正英说出这一句,等于是扔出一个炸弹,在座的计委、水利部同志以及苏联专家脸色神态各异。

……

林正英把带来的资料给与会的十几人一人一份,又打开会议厅里的幻灯机,“水动力计算方面,是由清华大学水利工程系副主任张光斗教授设定的算法、参数,下面请张教授讲解分析计算的结果。”

“我们没法把计算机搬到会议室,”张光斗说,“而且计算机进行一次数值模拟至少需要24小时,因此我待会儿的报告,就直接说计算结果和结论。”

“这是从三门峡到上游50公里左右的预定库区的地形,显而易见,建成以后的三门峡水库是库头也就是大坝处狭窄、中腹宽、尾部又是窄长的大肚子形状。”

“拦沙蓄水方案,我们最为关注的就是泥沙沉淀在何处的问题。要搞清楚这个,我们不能停留在简单地套用近似公式做粗略计算,也不能一厢情愿地认定泥沙一定会沉在水库最宽最深的中腹部。而是要做整个水库水体的流体计算。”

“这是水库建成蓄水后的水体和湖底形状。”

“这是黄河泥沙最大允许携带量与流速的关系的公式。”

“这是上游河水的流速,以及它流入库区之后的流速变化公式。此外,在上游河水接近但还未到库区时,还需应用水动力的梯度公式。”

“上游黄河水流入库区后的流速变化又与水库水体形状/水底形状相关,这是一组相关的变量。”

张光斗将第一张幻灯片放上去:

“我们就将这些变化关系输入计算机进行了计算。”

张光斗准备的这组幻灯片显示的是潼关县——这里的河段将是三门峡水库的尾部。幻灯片上标注了泥沙沉积量、河床抬高量、时间演化等等参数。

饱含泥沙的黄河水流到潼关河段,流速减慢,释放泥沙。

泥沙抬高河床,降低坡度。低坡度则黄河水流速更慢,释放的泥沙更多,河床加速抬高。

时间轴过去24个月,窄长的尾部河床竟然抬高了5.3米,这已经不能再被称作黄河河道,而是在三门峡大坝上游几十公里处,沉淀下来的泥沙又筑起了一道新的拦河大坝。

这在后来被叫做三门峡工程带来的“拦门沙”。

潼关又是黄河、渭河、漯河的交汇口,有天然的卡口形态。

“计算结果证明,黄河泥沙不是到了水库中腹部才开始大规模沉淀,它会在一入库区时就迅速沉淀下来,也就是大部分沉淀在窄长的尾部。”

“在模拟运行2年之后,黄黄河水输沙30亿吨,其中22.1亿吨沉积在潼关县及以东10公里左右的狭窄河段,这些拦门沙占黄河总输沙量的73.6%,而占水库库容75%的中腹部只接纳了23.4%的泥沙。”

“这里我再输入一个变化的量来进行模拟,如果此时给黄河一个2700立方米每秒的小洪峰,潼关县城就会被黄河水浸漫。”

“此外,拦门沙导致‘回水’,因为黄河河道被堵上了,黄河水从渭河口倒灌上去,这股回水让渭河下游遭受洪水漫溢,至少淹没25万亩的耕地,而且朝邑大约5000人的居民点会被洪水淹没。”

……

张光斗制作的二十多张幻灯片连放时有点儿像动画效果,一帧一帧地显示着计算机模拟图,演化出了黄河水怎么在三门峡水库尾部形成意外的拦门沙,然后把潼关、渭河这一大片本来好好的地方搞得一塌糊涂的。

安静。

“你们用计算机模拟了一条河?”苏联专家组组长柯洛略夫发问。

“模拟了整个水库区域及可能受影响的地区,当然,是将水库分为若干可演算的部分,计算量并不是无限量的。”

列宁格勒水电设计分院水利专家布可夫:“这些演算都是基于已验明正确的公式吗?”

张光斗把第一张幻灯片换上去:“这些都是已被证明是正确的,甚至是教科书里的公式、定理。我们只是使用公式进行了一次大工作量的数值计算,来进行全面的模拟。”

林正英:“大约两年前,唐华部长就关注过三门峡工程,现在他

给我们提供了计算机和分析软件,我想可能就是让我们在工程启动前进行详尽的计算论证。这套计算机系统已经在……我们地质部和石油领域发挥了极大的作用,这些李副总理、邓主席都是了解的。”

中方参会的都是专家委员会或副部级以上的干部,当然了解,此起彼伏地点头。

这就意味着中方参会人员意见一致地认可这次有限元计算的结果。

……

三门峡工程问题的研讨会,唐华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。只有tc54计算机和有限元分析露脸。

三门峡工程设计草案驳回大改,也是大约一周后唐华看计委内部文件的通报时才知道的。

此时唐华在另一个办公室,开另一个会。

“淮河流域的降雨是从今年5月开始的,6月相继出现大雨和暴雨,至7月连续发生5次大暴雨。暴雨中心在淠河上游、淮北、王家坝至正阳关—带。”

会议由水利部副部长李宝华主持,说的不是黄河,是淮河。

“流域雨量大而集中,造成了全流域的大洪水。7月30日,淮河干流最大日洪量531亿立方米,超过1931年。淮河上游的水库由于防洪库容都比较有限,因而发挥的作用并不显著,滞蓄的洪水仅为2.43亿立方米。”

“此外,行蓄洪区共拦洪217亿立方米,行蓄洪区及湖洼等共滞蓄洪水303.73亿立方米。这些都远不能应对今年的洪水。”

治淮委员会主任曾如柏:“因为人力物力、工程机械不足,第一期的苏北灌溉总渠没有入海口,来洪水了只能兜着,尽量往长江里排。这是我们的失误,建设工程标准偏低。我们必须单独建设入海水道。但入海水道建设标准是多少,百年一遇的洪水要怎样才能扛过去,我们还是希望用计算机先验算验算。”

唐华:“北京计算中心的那台超算,最近大半个月都被水利部门承包了。不是黄委会占用,就是淮委会占用,一用就是好几天。我有个建议,水利部直接配一台超算吧,自己的计算机,全归自己用。”

李宝华一拍桌子:“我们想说的就是这个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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